15陵园外的刺杀 (第1/1页)

    顾兰泽做好了这些锁扣会束缚他一辈子的打算，过去那些日夜他时常会想，也许只有烈火将他整个身躯烧成灰烬，才能够挣脱这些沉重而屈辱的禁锢。他没有想到会有人郑重其辞的对他许下会帮他摘下枷锁的承诺。

    这个人姓顾，是他血缘上的弟弟，也是继承他所有的人。

    顾兰泽自始至终不觉得是顾远道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对顾远道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多余的情感。是他选择放弃所拥有的名誉与地位在先，而顾远道只是一个家族筛选出来的，接替他负担起责任的人。这个人可以是顾远道，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姓顾的族人。

    他面对顾远道就像应付一个对他颇有兴趣的上位者，小心谨慎，又带着一点试探性的祈求。新鲜感的保质期很短，对他索然无味是早晚的事，顾兰泽能做的只有趁着顾远道对他还存在好奇、愿意施舍好意时求来一些他现在无法触及、也不配拥有的赏赐。

    对此他已经感到满足。

    然而顾远道许诺给予他的太重了，顾兰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作为交换。他想说你没有必要对一个弃子如此在乎，蜷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在他掌心中写出来。

    这句话中掺杂了太多他的情感，顾远道或许会解读为顾兰泽的嘲弄和挑衅，即便他并无此意，但他不想为一时之快承担无法预料的后果。

    奴隶必须要学会收敛情绪，而顾兰泽现在已经支付不起触怒掌权者的代价了。

    ——好。

    他在顾远道的掌心温驯的、但不对此抱有希冀的写下。

    “天不早了，”顾远道笑了笑，说道，“我们回去吧。”

    风拨开黄昏厚重的云层，飞鸟在树木间徘徊。

    黑色的轿车等待在陵园的门外，江涉站在车边，俯身为他们拉开门。顾远道豪不经意望了眼远去的归鸟——他忽的皱起眉，树木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的闪过一道光点。

    江涉霍然转身，急急地说道，“小心！”

    就在那一瞬间，枪声响了。

    顾远道将顾兰泽扑倒在车门后——狙击弹被特别加固的防弹车门挡住，溅出火星。顾兰泽一怔，他刚想抬起头，就被顾远道按在怀中。“不要出去，”顾远道并不慌乱，“还会有人。”

    确实如此，他清晰听到了朝着他们靠近的脚步声，除了不知何处的狙击手，旁边还有杀手在埋伏。他们朝着车后排——顾远道的位置扑去。来不及了，顾远道当机立断，一把将顾兰泽推进车中，车门随即猛地关上，他将顾兰泽留在车内，迅疾卧倒躲过子弹的倾泻，起身绕到车后时手中已经抽出了一把手枪，立刻进行还击。

    树林中的狙击手只打出两发子弹，一梭子弹扫向他的方向，他不得不变换位置，无法再提供支援。他心中有些诧异，顾远道和他的助理身边应该只配有便于携带的手枪，怎么会攻击到他的位置，难道支援的人已经到了？他望向场内，冷汗骤然打湿衣襟。

    他顾不得细看，多年磨砺出的战斗本能在这时救了他。他从树上翻滚下来，几乎擦着子弹的边掉在地上。他将自己藏在树木后，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只是匆匆一扫，他已经看清场内形式。黑色轿车旁边倒着几具躯体，鲜血从他们脑袋位置溢出，顾远道那名不起眼的助理站在场中，单手抬起一把步枪——从尸体手中夺来的，指向他的方向。

    顾远道第一个弹夹没有换完，枪火声就已经停息了。他垂下眼睛，看向近处倒在地上痛呼的男人。他腹部中枪，鲜血从他捂住伤口的指缝间漏出来。顾远道面无表情，他在杀手惊惧的目光中，将枪口再一次对着他。

    然而比他的子弹更快的，是一把猎刀。

    那把刀被人掷来，穿过地上那人的心口，力道之大直直将他钉死在地上。顾远道动作一顿，将枪口垂下。

    江涉俯下身将那把猎刀从尸体胸口上拔出。“不要脏了您的手。”他低声说。

    顾远道一手按下电话，另一只手拉开车门，顾兰泽蜷缩在后座，茫然地看向他。空气中硝烟和血腥味道浓郁，车门之外，是瞬息间的杀戮和死亡。

    他望向顾远道的瞳孔蓦然紧缩，整张脸褪去血色，身体都在不可自抑的颤抖——顾远道微微一怔，随即回过头。在他身后是刚从尸体上拔出刀的江涉，锋利的猎刀上染了血，江涉随手甩开，血点在道路上洒出一道淋漓痕迹。

    “没事了，”顾远道没有靠近车内的顾兰泽，只是温柔的低声安抚，“已经结束了。”

    树林之中，飞鸟惊起，唯一幸存的狙击手已经不见了踪迹。

    顾家的人几分钟之内就赶了过来，安葬过往家主和他们伴侣的陵园安保力量并不算薄弱，但是顾远道的到来没有知会任何人，他在陵园外的遇袭，至今还是第一次。

    顾远道的车上子弹痕迹清晰可见，他没法开着这辆车招摇过市，于是在顾家管事的安排下，由车队护送——更加招摇的——回到了宅邸中。

    温水洗去周身的疲惫，顾远道拢上睡袍。他并没有受伤，今日这样的刺杀在他掌权后的几年内也遭遇过不止一次。利益总是伴随着风险，顾远道已经习惯了。

    顾家原本是做生意的商人，但那些生意不会让顾远道拥有现在的地位。他的大哥目前还不知道，不是顾远道继承了顾家，而是顾家依附着顾远道。

    “大少爷这会儿休息了，”仆人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恭敬地向他汇报，“家庭医生为他准备好了安神助眠的药，大少爷没有拒绝。”

    顾远道靠在沙发上，随意地嗯了声。他沉吟着，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回过神吩咐道：“让阿涉过来。”

    仆人回答他，“先生，江涉大人已经在门外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