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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第4/7页)

有两个粗使宫女。宫中人最会捧高踩低,季尧虽是皇子,却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儿,说不准哪一天就会被掐死,谁都没拿他当主子。入了夜,各自睡去,懒得再管季尧。

    这也方便了杨贺出入静心苑。

    偌大宫殿里点了盏灯,季尧看见杨贺手中的药膏时,怔了怔,黑漆漆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杨贺看。

    杨贺恍若未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殿下,将手伸出来。”

    季尧“哦”了声,伸出几根手指头,根根都红肿,粗了一圈儿,看着有些可怜。

    杨贺说:“冻疮难好,生了一年以后每年都要受苦的。”宦官的声儿细,杨贺语调一贯不疾不徐,有几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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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儿恍了恍神,只觉被杨贺捧着的手指都发起了烫,着了火似的。季尧浑不在意地笑,小声地说:“不怕,也不怎么疼。”

    杨贺跪坐在他面前,少年宦官垂着脑袋,手指蘸了药膏,细细地抹在他手指上,指头、指缝,细致入微。不知怎的,却让季尧想到了毒蛇,仿佛一条细长冰冷的毒蛇慢慢地缠在他手上,吐着蛇芯子,危险又让人着迷。

    季尧眨了眨眼睛,看着杨贺,耳朵薄薄的,脖颈儿也是细的,白皙又脆弱,他忍不住叫了声:“公公。”

    杨贺抬起眼睛:“弄疼殿下了?”

    季尧咧嘴一笑,手指动了动,说:“没有,公公这样轻,哪里会痛?”

    “好香啊。”他孩子气地凑近了闻,闻自己手指的味道,好像还带着杨贺微凉的余温,忍不住眯起眼睛,伸出舌头舔了下。

    杨贺说:“殿下,药是外敷的,不能吃。”

    季尧“哦”了声,说:“我喜欢这味道。”

    杨贺不置可否,又听季尧轻快地说:“公公对我真好。”

    “这宫里谁都避着我,”他看着杨贺,问,“为什么公公要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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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不是善类。

    季尧生于冷宫,长于冷宫,直觉比野兽还敏锐,第一次见杨贺他就嗅出了危险,后来再见,就是杨贺杀人时。

    那个小太监的尸体在水里沉了几日就被人发现了,小太监是司礼监的人,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内官监的出宫令牌。内官监常要出宫办差,除了每个人的身份玉牌,还多了一个出宫令牌,各处的令牌样式不一,直接就将矛头对准了内官监。

    行凶之人栽赃手法简单粗暴,可司礼监和内官监早有龃龉,这几年来一直不和,明里暗里都要争个高低。如此一来,真相如何不重要,反倒成了两监的颜面之争。司礼监指着内官监要凶手,内官监斥对方栽赃陷害血口喷人,双方斗得越发厉害。

    季尧日日待在冷宫里,听老嬷嬷和宫女碎嘴嚼舌根,将事儿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么一个工于心计、手段阴毒的人,为什么会对他好?

    季尧想不明白。

    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只有平白无故的坏。

    杨贺必有所图。

    可他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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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殿下是主子,奴才自当对殿下好。”

    季尧心中冷冷道,说谎,可听着那句“殿下是主子”,不知怎的,心里又有些痒痒的。他是他的主子,杨贺就会对他好吗?

    季尧看着杨贺的眼睛,软软地笑了起来,虎牙尖尖的,一派烂漫,亲昵地道:“公公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着的,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公公。”

    季尧说的报答,杨贺面上感动,心里却半点都没有在意。

    他帮季尧本就另有所图。

    上辈子,皇帝的原皇后早逝,后来立的皇后是杨贺一手推上去的,生了嫡子,皇帝驾崩时不过三岁稚龄。

    杨贺有意扶稚子登基。

    以薛戚为首的世家属意立戚贵妃所生的长子为太子,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却是季尧成了赢家。

    这是梗在杨贺心里的一根刺。

    内官监无端被泼了一盆脏水,康平被李承德指着鼻子骂,气极了,彻查内官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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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做事滴水不漏,自然不会留下把柄。

    查来查去,反倒查出几个有异心的小宦官,被康平狠狠杖打了一番,发落去了浣衣局。院中血迹未干,内官监一时人人自危,杨贺处事圆滑,有意无意地趁机收拢了不少人心。

    绿绮经了那么一桩事,将杨贺视为救命稻草,越发亲近起来。

    杨贺心知肚明。

    宫中寂寞,不乏宦官和宫婢互相依偎着取暖。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如今,杨贺只觉兴致缺缺,没有半点兴趣。

    但这半点都不妨碍他将绿绮视为往上爬的梯子。

    可人心难拿捏,少女心思藏不住,压不住,杨贺若即若离的,让绿绮颇有些患得患失,按捺不住,向贵妃进言,调杨贺去贵妃宫中。

    话传到康平耳朵里的时候,康平大为不喜,杨贺也愣了愣,有点儿暗恼那小姑娘自作主张,给他招了麻烦。

    康平细细打量杨贺,小宦官正当年少,皮囊好,乖巧会做事,是根前途无量的好苗子。

    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康平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怅然和阴暗的嫉妒来。近来杨贺差事儿办得越发漂亮,饶是康平,也挑不出错,可却有些让他看不透了,若是杨贺有了异心——康平顿时脊背都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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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如芒在背,看着康平怀疑的目光,扑通就跪了下去,眼睛直接红了,水珠子将掉不掉的,很是仓皇和无措。

    他费了好些心思,才让老太监打消了猜忌。

    可康平还是寻了个无足轻重的由头,打了杨贺一顿板子。

    杨贺知道这是敲打之意,生生受了,寒冬腊月天,二十板子下去,杨贺险些没昏过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疼了,除了临死前脖颈的那一刀。那刀痛入骨髓,魂魄都似颤了颤,让杨贺记起就忍不住有些心惊。

    兴许是留了阴影,杨贺乍一挨板子,痛楚都加倍,变得更无法忍受。

    杨贺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疼。

    绿绮知道后,跑去看杨贺,见他趴在床上起不来身的模样,又气又心疼,眼泪吧嗒吧嗒掉,对康平都恨上了两分。

    杨贺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终于把人哄走了,听见关门声的刹那,脸色也落了下来,疼得直抽气。

    他把脸埋在枕头上,心里又记了那老太监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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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的,突然察觉有人在看他,迷糊地睁开双眼,就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一个小孩儿正趴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杨贺心一下子悬高,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前世今生错乱难分,径自睁大眼睛,满脸都是戒备厌烦又忌惮的模样。

    这神情让季尧一直记了很多年,耿耿于怀。

    季尧琢磨不透,却觉得杨贺这样子和平常冷静温和的模样大不相同,像受惊的小动物,很好玩很有趣,又怕杨贺叫出来,拿手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地说:“公公,是我。”

    掌心贴着的嘴唇柔软,脸颊rou也是软乎的,睡久了,不似平常温凉,手感意外地好。

    杨贺眉毛皱紧,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啊……”

    声音也是虚的,季尧听着格外顺耳,热气如羽毛搔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莫名的兴奋,季尧压着,有些不舍地收回手,说:“我来看看你。”

    季尧语气很真诚。

    杨贺和他对视了一眼,辨别其中真伪,说:“殿下怎能纡尊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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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尧眨了眨眼,故作懵懂地道:“你这儿可比我那儿好。”

    冷宫虽大,可陈设皆旧了,凄凄凉凉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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