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花占春(百合GL)_扑灯蛾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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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灯蛾 (第1/1页)

    起了这样的念头是很可怖的,像砧板上垂Si的鱼,望着盘中炸至金h的松鼠桂鱼,巴望能如此漂亮,由得人剐去鳞片、拔掉鳃盖,再不济也要置身青白葱丝之间,一尝料酒滋味,而其间刀山火海,油锅笼屉,人称其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天将降大任。努力工作争当杜月笙第二好让人瞧得起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几个弯,又被搁下。周祉辰第二天午后醒来洗脸,看见脸上刻着两道惨白的印子,眼睛也发肿,她没心气再哭,只剩下慨叹,怎么伊嫁了人就如nV学生,nV教员,也学会痛陈如何做人,不可堕落,不可挥金如土。

    到下午,眼睛尚未消肿,她从旧衣服里捡了件黑毛衫穿,戴上墨镜,坐h包车去大舞台看日戏消磨。这两日秋雨霖霖,下车时踩到水坑,泥水溅Sh了K腿,顺着小腿流到袜子里,羊毛袜见了水,脚底变得厚重滑腻,周祉辰暗叫倒霉,在门口买了包厢的票,一进去就除下鞋袜,把脚搭在桌上,雨天上座不满,她也无所谓雅观。进来时没看牌子,台上唱什么戏是听不懂的,好在热闹——她专为凑热闹而来。舞台布景齐全,台上两个穿满清补服的男人坐定两厢,nV人红衣白裙面朝池座跪低,伴着胡琴一声两声的g啼,假哭,旧戏是这样,不许真哭真笑,只兴演得b真,倘让人看见泪珠,就算演员的不专业。文明新剧倒是力求真实,她不Ai看,眼下的新剧切合时事,演剧家们满口革命、救国、打倒,自诩进步,一出戏有半场在说教,所以上座极差,影戏院门前派票且没几个人接。周祉辰在疏疏落落的叫好声里睡着,夜戏上了,有人来清场,问她是否续票,她连连摆手,右脚鞋袜未g,她不敢踩实,趿拉着皮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

    雨点小了,撒盐差可拟,落在脸上像小冰珠,但不是雪雹。周祉辰走了很远才想起回头去看,大舞台的剧目一栏写着玉堂春会审,很有名的一出戏。她想雨夜找个妓馆打牌倒是很好的消遣,b起家中,多一些人声鼎沸,便没那么冷,只是寻常去的望平街一带人烟绝迹,正在招租,一番今看摇落,凄怆江潭的景象,她变成ana,却远不如遗民寓公,没有一个故国好让她寄情,怀念风月就显得单调可鄙。走了一阵,她忽觉肚饿,想到一品香去吃饭,但一个人很孤冷,吃不下几个菜,又要遭受旁人目光的打量,索X叫车去国际饭店。她今日穿得不好,都是旧衣裳,K腿上又斑驳溅落着好些泥点,一进旋转门先被人瞧上两眼,周祉辰低头看见踩过水脏兮兮的鞋面,有几分局促,方才外边灯光晦暗她没发觉,眼下站在国际饭店的水晶吊灯下,从头到脚的狼狈一览无余。开好房间,她吩咐人将罗宋餐送上来,就赶紧钻进了电梯里。她想自己虽b不得豪富大亨,但一个人赚钱花钱,国际饭店倒是住得起的,何必落俗拘泥于衣装,当然是安慰的话,实际上她已想好下次再来穿什么衣服。人总是如此,一个人孤衾独抱时对于外界交际场上的规则深恶痛绝,也决不许自己坠落尘泥,染得一身浊臭,等到出门应酬、讨生活之际,全不一样,她恨世人,因觉得世人迫她生出虚荣嫉妒愤怒种种心境,以至于Ai也同样,她并不知nV子如何Ai另一个nV子,尽力去模仿,却模仿成恩客如何「Ai」妓nV,不免将花袭人当作了玩物,除了为伊花钱,想不出其他方式——痛恨,值得痛恨。

    顾曲生Si讯传到报社的时候,上海已交了冬节,一种将要落雪的寒意铺天盖地,雪却迟迟不来。金剑花摇头惋惜了两句,钻回办公室写挽联,周祉辰站在原地自语:“他的太太怎么办。”吴厌青听了,说她咸吃萝卜淡C心,沪上寡妇再醮不是难事,更何况顾曲生多少有些家财,他太太从前是有钱人家的太太,现在是有钱的寡妇,钱b男人靠得住。周祉辰等到下工,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虹口,风头如割,她忘记戴帽子,头发结了霜,鬓已星星也。

    顾曲生寓所两扇铁门洞开,不见有人张罗,仆役都躲在厅门后看热闹。巡捕房的人未穿警察制服,腰间别一把手枪,脸上横r0U挤得眼睛只剩一条缝,目露JiNg光,正坐在上首嚼茶叶。洋人语言不通,租界巡捕房大多雇用华捕,而华捕班捕头是青帮的h金荣,这班瘪三流氓自然J犬升天,Ga0来半个公职,作威作福。花袭人看见她进来,点了点头,叫了声“周先生”,就不再言语。华捕看她一眼,周祉辰递上名片,说顾氏是她的好友,不知出了什么事。巡捕不咸不淡,说他Si了,尸T拉去斐l路验尸所,勘验知道经人谋杀,已Si了两个月,好在天凉,没溃烂到认不清脸,口袋里也有名片,说着他又看花袭人,说她两个月不见丈夫踪迹与音信,没有报官,很是可疑。

    花袭人拿出手帕拭泪,低垂着头坐在交椅上,很有一副初见时的姿态,周祉辰知道她这般动作是为让巡捕打消疑心,花袭人演戏功夫了得,她是见识过的。看顾太太哭个不歇,巡捕转去问春漾最后一次见顾曲生是何时,春漾说双十节后就没见过顾老爷。周祉辰递给巡捕一支烟,说她也想起来,是双十节,双十节还见过顾曲生。巡捕接了烟,照例询问顾曲生是否有仇家之类的问题,花袭人一个也答不上来,只好继续扮哭,顾曲生有什么事从不同她讲,她是这屋子里最JiNg致鲜活的摆件,但今日顾曲生Si了,没有其他亲眷,她倏忽变成活人,家财照理应由她来继承,工部局巡捕房也想到这点,于是她的嫌疑要算最大。

    询问结束拿钱打发了巡捕,花袭人一时回不过神,白绫手帕勒得虎口发红,想起来去招呼周祉辰,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周祉辰忙递上茶水给她,不敢再问旁的话。春漾愣在原地,也哭起来,从前在长三,万事有人做主,她没有经过这样事情。花袭人缓过神,向周祉辰道谢,她早上接了消息,本要到工部局去领人,但自己一个nV人,不好出去抛头露面,所以通知了报社,想让顾曲生这班朋友帮帮忙,谁知先登门来的是巡捕房。周祉辰心道诸君恐怕都在帮忙写挽联,还是出言安慰她道:“巡捕照例询问,再有什么……”她本想说让春漾传话找她,又觉得这样说话未免客套虚伪,显得不真诚,于是向花袭人道:“你若不放心,我今夜住在客室罢。”

    花袭人红着眼睛看她,周祉辰身为nV人,与她同处一屋檐下再平常不过,但她以男子身份出入,瓜田李下,免不得要惹上一身SaO。花袭人深感她的好意,摇头道:“……有事我J1Ao漾去找你。”周祉辰见她一副yu言又止的模样,出门叫车夫买了近处东洋饭店的酒菜,一直陪坐吃饭到自鸣钟打响十二下才起身告辞——应当不会再有人上门问话了。花袭人送她到门口,北风吹得人鼻头通红,站不住脚,刚上车就听花袭人叫她:“仔细要落雪。”见她递来油伞,周祉辰接过,笑了笑:“回去罢,当心着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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