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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窟 (第2/2页)

地抓住了我。

    我终于还是坐起身,迫切的冲锋号角在我胸膛吹起。我望向窗外,橘黄与绯红交织的天幕,正逐渐被某种不祥的灰蓝吞噬。我要在天黑之前抵达那栋罪恶的巢xue,将那可怜的姑娘带回来,她注视我的目光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她嘴角的笑容是一朵无人区的玫瑰绽放。

    我起身,抚摸怀里的铁器,再也无法忍耐,向着那处森林奔去。悬在我头顶的云,仿佛被烈日余晖点燃,猩红的翻涌着,不肯被暗夜所侵吞,紧追不舍坠在我身后,又像是催促我加快脚步。

    我在密林间奔跑,挥开巨大的叶片,穿过那些被黑暗追上,而后扭曲的枝干。口中呼出的喘息引动这片湿润无声的流岚,喷吐出热气,吸入这股阴湿寒气,侵蚀肺部,使我打了个寒噤。

    这显然阻止不了我的脚步,来自心脏勇猛地跳动,让我的身体已经彻底熟透,唯一能让我冷静下来的,只有固定在她嘴角蚀刻的微笑。

    我喘息着停下脚步,扶住双膝。她像是知道我要来,站在门旁,依旧用那款款柔情的目注视着我。

    我忽视那些阻挡她美的丑陋斗篷,使她的脸庞看上去像是肥硕rou肠两端打的结。

    我向她走去,举起双手表示我对她绝无恶意,她完全不怀疑,依旧用无辜纯洁的眼睛直视着我,连眨动也不舍得。

    我试着和她对话,她抬起层叠的布料,似乎在邀请我进去。我环顾一周,她那些奇怪的家人不知去往哪里,她带着我走向右侧相连的房屋。

    一进去,黑暗便彻底吞噬了我,我怀疑这里没有任何电器存在,一切都是生命最原始的状态。黑暗在我周围流动,我听见我的心脏在我脑后跳动,角落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还来不及细听,一股力道将我推倒,我跌坐在床榻,掌心按压厚实的被褥,有些黏腻,似乎被汗液一层层浸湿过,我立刻屏住呼吸,不去闻这里的味道。

    她也坐下,就在我身旁。我得和她聊些什么,告诉她这里的古怪,这片森林是一座失落的异世界,而我将带着她逃离。

    她还是一言不发,也许她的嗓子出了问题,或者根本没有人教过她言语。我又听见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某种生物拖着身体在地面来回摩擦。这样阴暗逼仄洞窟似的建筑,有一些老鼠再正常不过。

    我将手放在腿上,蹭着残留的被褥触感,我得带她离开,趁着她的家人还没有发现这一切。

    我试着去摸索她的手,可是一层层的斗篷将她的身体藏了起来,这反而激发了我的斗争精神,内心更深处的欲望钻出来,我迫切需要知道,她美丽的脸庞下方是怎样更美的根茎。

    然而,我却摸到毛茸茸的皮毛,触感很硬,像是一簇簇细小的钢针。我猛地收回手,心脏怦怦跳动,这讨厌的老鼠跳到床上,我又听见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伸进兜里摸索火机,想借着光亮驱散那群讨厌的啮齿动物。也想更好地欣赏跳动火光中扭曲的她。

    她却在这时突然抱住我。将她的脸庞贴近我的脸庞,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脸有些僵硬,也感觉不到温度。可能是她主动的行为让她有些紧张,而这阴湿的环境,早已让她的体温适应得一同森寒。

    外面彻底黑暗,风似乎钻不进这里,我的鼻尖被闷出汗水,可我已经沉醉在她的怀抱中,我舍不得推开她。我也许是第一个踏进这里主动接触她的正常人,我带来救赎,爱与慈悲。

    我的手依旧翻着讨厌的斗篷,探索她身体的奥妙。

    她这迷人的妖精,就像她蛊惑国王的母亲一样,正蛊惑着我。外在的一切我都无意再去关心,这脓包内的恶臭,我也当做特异的香氛,而那角落一直响动的窸窣声,我也任由它成为夜曲。

    我尽情地撕扯那些斗篷,她充满怜爱地纵容我,仿佛我只不过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男孩。

    她的沉默,散发别样的魅力,像大地,像母亲,像一只温顺的绵羊。

    我将她推倒在黏腻,被蛞蝓攀爬过的床榻上,我抚摸她的脸,我亲吻她的脸,因为这是我目前为止唯一能触碰到的肌肤。

    这该死的斗篷,为什么有这么多?

    她更加依恋地抱紧我,我还在和斗篷做斗争。我感觉她在抚摸我的脊背,用沉重厚实的斗篷,挤压成尖锐的角。

    她在安抚我,我躺在她的怀抱,角落的声音逐渐急切,似乎有啮齿动物在啃噬什么。那尖锐的角顺着我的脊背一次次摸索,我感受到只有母亲才拥有的博爱,安慰着我内心某种引而不发的犯错欲望。

    使我仿佛回到安心的胞胎,她将要再次将我塑造。因为,她是如此的明晰,她已引诱我成为另一种形态。

    她必须付出代价,我何时才能摸到她斗篷下美妙的身体。我想,我快要哭泣了。

    她温柔的抚慰让我困倦,或者是这伤者溃烂的伤口里蠕动的臭气让我头晕;我克制不住地想要睡去,尽管我体内需要亲吻的欲望仍在躁动。

    我又去亲吻她,吻她的慷慨,她的包容。直到败给多到数不清的斗篷,才哀恸地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应该是一个梦,必须是一个梦。那阵阵传出的窸窣声,离开角落抵达我的耳边,好像有很多肥硕的皮毛相互摩擦,它们拥挤在我的身侧,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我,伴随低低的私语。

    我似乎到了海面,由毛皮组成的海洋,裹挟我将我忽高忽低抛向空中,又紧实地挤压在我四周,急剧升高的温度,让我误以为所有的毛皮都已被点燃。

    我在梦中挣扎,推开涌来的毛茸茸的海浪,我要走到陆地上去,可这海洋没有边际,波涛中又出现她的脸,那张完美对称的脸,她的笑容依旧固定在骨骼上。

    甜美地对着我。

    她发出低频的安眠曲,尽管我听不到,我却是能知悉她诱哄我,希望我安眠于她制造的海洋。

    这违背我的本意,我想触碰她,拥抱她,将火热的灼痛的温度倾注进她的体内。

    她早已用那双无辜眼睛默许,我接受了她的邀请。我需要离开这痴愚的梦境,我是如此诚恳地带来救赎,爱与慈悲。

    她还是那样温柔地注视我,然后从梦中消失。

    一阵疼痛唤醒我,空气稀薄,四周闷热,我好像钻进湿热的胃部。正如我的梦一样,毛茸茸的海洋簇拥着我,痛意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我听见床榻尾部传来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我有些好奇,困倦迷糊地好奇。

    于是,我举起紧握在手心的打火机,点燃那簇火苗。扭曲的红色火焰也许是第一次为这间房屋带来些许光亮;我看见床榻旁拥挤的相互依靠着乖巧等待就餐的肥硕老鼠们,它们皮毛蓬松,肥rou使皮毛出现一层层百岁老人才有的褶皱。每一只都比我的脑袋还要大,像是青蛙的卵密密麻麻粘在一起。

    然后,我看向疼痛传来的方向,她的脸半掩在阴影中,火光在她懵懂的脸庞跳跃,不停张合的嘴角依旧带着恒定的弧度,血液使她的唇红如玫瑰,越加诱人。

    她终于将肢体从厚厚的斗篷下伸出,一双细瘦如枯枝的臂膀,长满细碎的黑毛,两只手皱缩着,像两只烤焦的鸡爪;她蹲在床尾,斗篷压弯她的脊背,长长的拖在地面,卷曲的头发缠绕着垂下,使她被周围的啮齿动物同化,她成为一只更为硕大的老鼠。

    而此刻,她正忘我地,沉醉地啃噬我的脚趾。

    用她那张对称的脸庞,幽静的月牙,猩红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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