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寻找同盟（九） (第1/1页)

    两人本以为雾影山庄鬼祟森然，然而，一切出乎两人意料：庄中所有，皆是井然有序，点滴如常。博尔钦与顾君寒从前院走到后庭，目力所及之处，不是男男女女互相配合着洒扫擦洗，就是家丁与婢女们一起侍弄花草，搬用货物。

    顾君寒道：“老庄主都疯成那样了，居然还有心情装扮山庄。”

    顾君寒所说的，是最表面的奇怪之处。紧接着，博尔钦也说出了别的奇怪之处。

    她说道：“我们俩进来许久了，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招呼。”

    顾君寒道：“是呀，连通报的人都没有。”

    博尔钦道：“或许，庄上正在宴客。”

    顾君寒摇摇头。“不太像。”

    博尔钦指了指正前方，那里是炊烟袅袅，食香薰鼻的大厨房，厨房内外，宰鸡宰羊，清鱼拣菜，煎炸煮蒸，无一不是热火朝天。

    博尔钦道：“过去问问？”

    顾君寒道：“他们不过是一般的下人，得找个管事的人问问。”

    两人再往里走，走过亭台楼阁，走过游廊环绕，走过泉水潺潺，走过红桥绿波，却依旧只见众人忙活，不见来人招呼。

    博尔钦等不及了。“还是上去问问吧。”

    找不到话事人，顾君寒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四处张望，决定找正在拣菜的妇人问问。博尔钦跟在他身后，见他蹲下，她也蹲下。

    “请问庄上……”

    顾君寒话刚出口，身旁一个拣菜的妇人便转过头。顾君寒吓得一把抓住博尔钦，哗哗几步，退了好远。是那妇人的脸惊到了顾君寒。哦，准确地说，那不是脸，是一个微笑的脸壳子。

    脸壳子的颜色与平常人的肌肤无异，然而，却比肌肤要坚硬，像是木头打造而出。那脸上，轮廓鲜明，眉眼如玉，只是那嘴，大大张开着，哈哈大笑着。

    博尔钦没看清那妇人长相，顾君寒突然间拉住她的手，疾步后退，还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怎么了？别一惊一乍的呀。”

    顾君寒道：“这里实在不对劲。”

    博尔钦温声细语，安慰道：“自然是不对劲啦，一进来便不对劲了。”

    顾君寒道：“你看见那妇人的脸没有？”

    博尔钦道：“什么妇人的脸。”

    博尔钦向周围看去，却都不见什么古怪模样的脸。大家都是一副辛苦劳作的冷淡面容，有的皱着眉，有的眯着眼，而有些则有些愤愤然。

    顾君寒又道：“你当真没看见？”

    博尔钦道：“我骗你做什么？”

    顾君寒难以置信，于是，描述起那妇人的脸来。“就像戴了一个面具，不，就像有什么力量，将他们的脸凝固成了一张僵硬的傀儡壳子。”

    博尔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诡异新鲜的描述，或许是太过新奇，从未接触过，她竟无法拼凑出那妇人的真实模样。不过，经过了这几次的接触，她对顾君寒已有十足的信任，所以，她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问道：“中原是否有哪方毒药，可让人面容僵硬，表情怪异？”

    顾君寒方才还担心博尔钦太过固执，恐怕不肯相信自己，只愿上前亲自查看，满足那不惧生死的好奇心。如今听她如此讲，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已有了一定地位，心里不由一热，之前被拣菜妇人震撼的惊惧之情已去了大半。于是，集中注意力，思考起来。

    顾君寒从小便学功夫，日日夜夜练习不断，若不是多年前中了雾影侯胥散的毒，如今真不知要成为怎样的青年豪侠。然而，命运多舛，世事多变，老天非要让他在最关键紧要的习武之时中了毒，他也没办法。既然功夫无法精进，武学总可以习得吧。于是，他与义父两人，隐退于深山，一个悉心于武学，钻研各家武学史书，一个专心养伤，蛰伏着，以待东山再起。

    那几年，顾君寒铆足了气，发狠，发奋，发疯般，恨干苦读，竟将中原派功夫研究了个彻底。

    可是，如此几年都把所有功夫翻了个底朝天，反倒让顾君寒内心惶惶失了底。

    他总是不放心。常常自问，中原功夫当真被我研究殆尽了？不至于吧。中原如此多门派，而且每个门派每多十多年又会有精明强干弟子琢磨出新的招式和阵招，怎么我纸上随便比划比划就研究完了？

    顾君寒始终不肯相信，中原的众多武功确实给他整理研究完了。于是，向义父请求下山，去寻一些只靠人口口相传并未记录在案的功夫。

    越是寻觅，他便越痛苦，他发现，少年时便心心念念的江湖盛事，功夫高深，全然是一盘散沙，一撮皮毛，每每想要深入其中，却发现点点滴滴皆是缺乏，空白，稀里糊涂，乱七八糟。

    顾君寒失望至极。就在这时，玄子卿认了义父为师父，年纪比他大些，却成了他的小师妹。玄子卿知道他身子受伤，多年伏案研究武学，却阻碍重重，便建议他去西域看看。

    玄子卿还告诉他，西域的小宛国有一种叫做巫力矩阵东西。也是天下武学一种，只不过与个人天赋资质联系更为紧密，非西域三十六国之人不能练。

    顾君寒研究武学多年，曾也想过去西域看看，然而思想多年，终未成行。玄子卿的建议来得正是时候，他也正欲抛开一切，游山玩水一番。哪知，游玩不到半年，玉门关便出了事，遇见了博尔钦。

    博尔钦见顾君寒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立即问道：“想到了吗？”

    顾君寒早便想到了，于是说道：“有一路须臾空修禅手。此路功夫阴险毒辣，练习起来更十分费事，且早已失传……”

    顾君寒正说着，博尔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臾空修禅手？中原功夫的名字好生奇怪。我看，还不如叫它，小丑怕怕脸好了。”

    顾君寒也笑了。“也是，那妇人面容实在吓人。”正说到妇人面容，突然间，博尔钦与顾君寒都隐隐感觉，周围空气异动，习气古怪。只见周围人全停下手中活计，纷纷抬起头来，哈哈哈仰天大笑。那笑声，好似真笑，又像在哭，笑到最后，声音嘶哑，阴森恐怖起来。雾影山庄栖身群山云雾之中，只听那笑声在群山中游荡来回，不一会儿，那耳中轰隆隆作响，疼痛难当。

    顾君寒心里装着博尔钦，急急去捂她的耳朵。博尔钦呢，竟然也与顾君寒一样，伸手去帮他捂耳朵。结果，两人肩砰肩，头撞头，弄了个东倒西歪。

    还是顾君寒眼疾手快，跳将起来，抱起博尔钦，朝有房有屋的方向奔去。

    找到一间屋子藏身，两人便默契地，不约而同地，看着彼此说道：“有人正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