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一个dowtow的午後」 (第3/3页)
店房间四壁向他挤压过来。他的双亲,两个jiejie还有祖父母围着他,就像是几条无形的枷锁,钳住他的手腕和喉咙,戳瞎了他的眼睛,攥住他的心脏,熄灭了他世界所有的灯火。 让他庆幸的是,与苏瑞的告别并不像上一次那样莽撞又仓促。他们还算是郑重其事且平静地接受了现状。林鹤洋从downtown驱车回到家,钥匙在锁孔里转动门打开的时候苏瑞很快迎出来,焦灼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大半。 「对不起。」然後他说。 随後的半天里,这是他唯一能说出来的一句话。 他突然想如果当初不是威廉·诺里斯去机场接他的话会怎样呢?如果当初威廉没去机场,没有接到他,没有和他成为朋友,没有邀请他去家庭派对,他就不会认识苏瑞。那样的话他会不会交到新的朋友,和其他同学一起打篮球,答应某个nV孩对他的告白,他们毕业後一起跑到大城市找个工作,他带着她去加拿大见家人,最後他们结婚生子,携手一生。 这样他是否会更「快乐」一点? 林鹤洋的家人也失去了在这座俄亥俄州中央的小城市里游玩的兴致。他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订了两天後回温哥华的机票,只不过这一次多了林鹤洋。他一直铭记着这个日子,2014年12月23日,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离开」这里的日子。在之後的很多年里他甚至把这个日期当做手机解锁密码。一开始这个行为还会让他时常心痛,但时间久了,日期也仅仅只是日期。 时间确实能够治愈一切,谢天谢地。 前往温哥华的机票很早。他跟着父母,爷爷NN还有两个姊姊早上七点就到了哥l布机场托运行李。这是林鹤洋上一次回去的时候做过的航线,他们需要在多l多转机,途径七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位于加拿大西海岸的温哥华。 清晨的机场人不多,他们很快便托运好了行李,安检口也不需要排队。机场警卫给他们的登机牌盖了章,扫描了他们的护照,便让他们一个个通行了。林鹤洋拖着步子,走在了他们一家人的最後,故意和前面的长辈们保持了一定距离。二姐却紧贴着他,似乎生怕他突然跑了似的。在排队值机时,二姐在他耳边偷偷说,「洋洋,我很抱歉。」 他沉默了片刻,头也没擡说,「你并不抱歉。」 「什麽?」二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根本就不觉得抱歉。」他重复道。他听到二姐的呼x1声变急促了,就知道这个nV人又要哭了。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哭泣怎麽会这样招人烦躁?它明明应该惹人怜Ai,楚楚动人。如果是苏瑞在他跟前落泪的话他一定不会烦躁的。相反他甚至相当享受那个过程。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突然变得喜欢「男人」或是什麽的。 没有任何「nV人」,或是任何「人」让他足够动心,除了…… ——他不想离开这里。他想要每一年都像十八岁刚来到哥l布城的那一年一样度过,上课,打球,泡图书馆,跑去学校湖边的餐馆里尝试各种口味的冰激淩,被苏瑞无孔不入的念叨包围着,和孙艾l还有周芷琪一起在食堂扯闲天,直到上课都要迟了,他们在人群之中飞奔,书包在背後来回摇晃。 他的家人已经开始脱鞋,将大包小包放进盒子里准备安检。他与二姐还在後面排队,二姐拽着他的胳膊,似乎想跟他说些什麽,只是林鹤洋将鞋子脱下,又弯下腰去捡。他将鞋子g在食指和中指上,擡起头来,就听身後一个声音叫他的名字,喊声回荡在安静的机场大厅之中。 「林鹤洋——!」那声音喊道。 他回过头。 苏瑞几乎走到了安检口,只是安检口前面被拉起了弯弯曲曲的围栏,与他们隔了十几米。机场警卫拦下了他,说先生,你没有登机牌不能过去。那人依旧穿着他来时的那件帽子很大的黑sE羽绒服还有红sE的围巾,围巾上面和乱糟糟的头发上沾着白sE的斑点。那让他意识到外面下雪了。又是一年白sE圣诞,可他依旧没有迎来他的好运。 在林鹤洋的视野里,苏瑞整个人被偌大的场景框柱,显得那样瘦小。二姐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几乎要掐进他的r0U里。 「洋洋,你不要做傻事——」她率先说,即便林鹤洋整个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但他亲Ai的二姐已经把父亲的口吻做到了有学有样,那抑扬顿挫的姿态着实令人发笑。 他的家人立刻全都停下来看他。那一瞬间他的确在想,自己还算健壮,如果真要挣脱离开,二姐绝对拦不住他。然後母亲绝望的面容从人群之中出现,在他的眼前无尽地放大,那张脸挤压着他一触即断的神经。他如果这样走了,彻底背弃家人,他该去哪里?该如何养活自己?该如何不拖累苏瑞? 他的二姐依旧狠命地拽着他,就像他是她最後一根稻草,而此刻他家里所有nV人——他那那些沉重、温柔又痛苦的眼神尽数落到他身上。她们那热忱、灼烧着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好像他是她们唯一的希望,是她们人生中的引路明灯,那些目光里交织着所有她们不得不放弃很多选择的不甘、认命和偏执,它们好像火又像洪水,让他喘不过气,眼前发黑,几乎溺亡。 苏瑞没有再喊他了,这出乎他的意料。那人只是扶着围在安检口外的栏杆看着他,目光如炬,眉眼如画,像是他记忆深处老电影里的人物。「先生,您得往前走了,不要挡着安检口。」一名负责安检的警卫冲他喊道,那让他回过神来。他扭过头去最後看了一眼苏瑞,只有差不多两秒的时间,那两秒却像人临Si前的跑马灯那样,仿佛过了二十年。 在那两秒里,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从苏瑞的嘴角闪过。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他好像真的看到苏瑞朝他露出一个近乎诡异的微笑。那人不再说话或是喊他的名字,他们相隔那麽遥远,苏瑞头上的雪已经化了,那让他的头发被打Sh了些,变得一缕一缕垂在额前,他那ShUANgFE1挑着的桃花眼b机场大厅里刺眼的灯光还要亮,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几乎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最终,他们一家七人浩浩荡荡开始排队安检,被仪器扫描了全身。林鹤洋总是好奇扫描之後,他从安检电脑屏幕里看上去是什麽样子的。他浑身是什麽顔sE?他的心脏在那一刻还是最火热的部位吗? 他不是个徒然乐观的人,也从不信上帝,但那个时候他的确开始祈祷了。他想起去年苏瑞回国时的那个春天,他们在这个机场分别的时候,安检口一个面容和善的警卫阿姨对他说「祝你好运」。林鹤洋觉得这一年多让他快乐的事很少,那麽这些好运是不是都被他攒下来了?他愿用他毕生的好运换苏瑞回到他身边,亦或是换回他还拥有苏瑞的人生。 多年之後,他依旧不算个虔诚的信徒,但作爲一个曾经的无神论者,他也逐渐开始质疑自己年少的执拗。他想,这世界上一定有神明,不然又是谁在这个白sE圣诞,听到了他在飞往温哥华的航班里的小声祈祷呢?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