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还是把他杀了吧（五） (第2/2页)

   就算没有学过，张小凯仍然看懂了。

    妈的。张小凯把手机扔到一旁的枕头上，单手捂住了莫名发涩的眼睛。

    23.

    隔天钟蔓生产，母子平安，但钟蔓还是遭了大罪。因王钟两家的老人都来了，张小凯便没去凑热闹。

    这边是新生儿的诞生，另一边张文军的病情却每况愈下。好像只是在等着那一天了。

    寒冬腊月，灰云扫尽。年货都备齐了，只可惜张小凯没来得及跟家人过上一个团圆年。

    医院下病危通知那天晚上，张小凯守在抢救室门口，哪怕已经预料到结果，还是死盯着那扇门。

    张丽迟迟来到，身后跟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张丽叫他陈律师。张小凯只看了那男人一眼，又转回目光。

    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宣布了患者的死亡。张小凯呆站在原地，张丽去签了字。

    按照陈律师说的，老人一直由张丽赡养，那老房子和其它遗产理应是张丽的。张小凯没有反应，只是突然想起旁人提起过的老平巷要拆迁，想起张文军递给他的那本红色的存折。

    见张小凯的样子，原本不愿自己开口的张丽忽而说道：“老头走以后送到乡下祖坟，跟我妈合葬，你没有意见吧。”

    张小凯不想再听下去，这些东西不必在这种时候提。陈律师却又举出难辨真假的法律条文，试图让张小凯接受这个安排。

    张小凯突然一把攥住人领子，用力挥出拳头，擦着陈律师的脸重重打到走廊的墙上。他锐利的目光刺进男人惊恐的眼中，随后摆出高傲自大的脸，勾起嘴角，对陈律师摇头。

    王金舟带着律师跟张小凯在殡仪馆见面。张小凯一直守在遗体身边，不许任何人动，也不许张丽靠近。要说比无赖，谁能比得过张小凯。

    律师承诺张小凯可以争取包含拆迁款在内的所有遗产平分。张小凯又提出一个要求，他爸下葬祖坟没问题，跟人合葬不行。

    张小凯母亲是张文军的续弦，后来女人在断桥事故中丧生，连遗体都没找到。王金舟知道这些内情，对律师点了点头。

    在调解室里，张丽突然开始旧事重提，她指摘张文军重男轻女，指摘后妈厚此薄彼，指摘张小凯目中无人。这个场面自然不好看，张小凯几度想摔门离开。张丽作为家里最让大人省心的女儿，作为从小就让张小凯爱惧交加的大姐，她今天若不骂出来，怕是也没有机会再骂了。听着她的不满和指责，张小凯知道自己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照我说，你爸走之前就该立遗嘱，也省的搞成现在这样。”人都散去后，王金舟同张小凯说。

    哪里需要什么遗嘱。张文军找借口给张小凯买房，偷偷塞钱给他，就已经表明了意思，让张小凯别争。张文军更偏爱儿子，却也觉着亏欠女儿。不过他应该没有想到，最后姐弟俩还是撕破脸了。

    张小凯拍拍王金舟浑圆的肩膀，算是道谢。

    王金舟笑了下，问：“老爷子下葬的事要我帮忙吗？钟蔓坐月子我走不开，但可以找人安排。”

    张小凯摇头拒绝了。

    王金舟又叹了口气道：“你爸怨我家当年没帮你脱罪，这些年我也没脸去见他，只是想尽一尽心意。”

    张小凯用力踢了脚他小腿。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24.

    下葬前，还要办很多礼，张小凯从没到过张文军的老家，也不熟悉民俗葬礼的流程。不过张丽肯放下芥蒂，一直在奔走cao劳。

    她说：“人活着的时候就因为你的事情让家里不体面了，总不能人死了还由着你把后事搞砸。”

    乡下的冬寒凉刺骨，荒草枯死在老屋门前。

    张小凯跪在灵棚里，看那口黑黑的棺材，知道里面的尸体正在慢慢腐败。

    前来吊唁的人不多，张小凯也大都不认识，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哭，比姐弟俩流的眼泪更多。年迈的老者会语重心长地劝训张小凯重新做人，别让他爸在地底下也不安生。对张丽就只叹一声节哀顺变。

    唢呐的曲调响亮又凄凉，鞭炮炸完后硝烟弥漫，铜盆里的黄纸一直在烧。

    张小凯自己也曾是一只脚踏进过鬼门关的人，他理解人类的最终归宿都是死亡。但是他依然憎恨有归期的或者没有归期的离别。

    ……

    从父亲被送进医院，到入土为安，短短半个月，张小凯瘦了很多。他脸上胡子拉渣，满身尘土，提着塞满脏衣服的行李袋回到勇江。

    楼梯间的声控灯不知道何时坏掉了，又或者是楼里停电了，张小凯怎么跺脚都不见亮起。他摸黑爬上四楼，在自家门前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

    那人不知在门口蹲了多久，站起来时有些不稳，好在及时抓住了张小凯胳膊。

    张小凯感受到那抓着自己的轻微的力度，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他闭了闭眼，将身上的重量全部靠过去。杨宸跌靠到大门和墙壁的夹角里，伸手把人圈住。

    “张小凯……”

    25.

    自某天夜里，突然收到张小凯发来的“我爸走了”的消息后，杨宸就在等着他回来，等真见到了人，杨宸胸腔里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开门进了屋子，电灯打不开，看来是断电了。张小凯衣服也没换，直接扔掉行李回房间躺到床上，又翻了个身背对门口。杨宸站在满室黑暗中，沉默地看对方的身体的轮廓，然后动作缓慢地在他身边躺下，从背后将人用力抱住。

    张小凯失去亲人受到的打击，是像杨宸这样的人无法感同身受的。他不禁想，如果是自己死了，张小凯会不会为自己同样悲伤。但现在杨宸应该要说一些别的话，说一些更合时宜的话。

    不过“节哀顺变”四个字的分量好像太轻，杨宸于是说：“你还有我，张小凯，还有我在。”

    杨宸的语气太平，让张小凯觉得他说的话都是假的。但只要是人，这辈子都会说假话的，有些假话甚至能骗过自己，骗好多年。

    等了很久，张小凯才转过身，回抱住杨宸。

    大概也没过多久，杨宸半梦半醒间，感到自己坠入奇怪的幻境，被带细刺的藤蔓缠绕住脖子，被海浪舔个满怀，被荒草燃起的巨焰灼烧。等他睁开眼，却还是在那间漆黑的房间里，赤身裸体地躺在张小凯的床上。

    张小凯尖锐的胡茬在他细白的脖子上刺痛，舌头和嘴唇舔舐湿润了喉结，自己身下的巨根正遭guntang的rouxue绞紧吞吃。

    “唔……唔嗯、嗯嗯啊……”杨宸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汗湿的手握住对方劲腰，嘴里发泄出难耐的喘息。

    杨宸抬起张小凯的脸，在黑暗中看着他，模糊不清。但当杨宸撑着床坐起身来，将嘴唇覆盖上对方嘴唇，尝到了软，尝到了咸，尝到了苦。

    张小凯双腿夹在杨宸细细的腰上，弹性挺翘的屁股在杨宸的手掌中，将身体的重量，心里的重量，全落给了身下这个人。杨宸带着热度的舌头卷走了他嘴里的眼泪，舔到他的脸，他的眼睛。张小凯胡乱地耸着屁股，只想要被进入的更深，想让杨宸挤走自己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不幸。

    杨宸是一根漂亮的、细瘦的、柔弱的枝干，但张小凯攀骑在他的硕大强韧的花芽上。他摧折着花芽，也浇灌着花芽，想要看最凄厉、最瑰艳的绽放。

    张小凯因一根丑陋的血筋高潮，因一个诈骗犯的花言巧语变傻瓜。射精的一瞬间，张小凯想，如果杨宸又要走，不然还是把他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