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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死的过程里。

    当初他看到的布恩叔叔应该不是幻影。

    他确实来过，就在他家楼下，站在他身边，等着他身上生命的气息完全散去，就会带他走。

    布恩叔叔不肯带他走，他才能苟活着，用濒死的状态悬着这最后一口气。

    这一口气留着有什么用呢？

    即使有用，他还是要被带走的，生老病死，谁能逃过去呢？

    而且不带他走的话，布恩叔叔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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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朗星心里划过几个念头，最后只留下了一个，他不该连累布恩叔叔。

    他用手指去勾死神的，私心之下，他的小拇指勾连着死神的小拇指，就像是偷偷地把心告诉给死神，像隐晦的告白。他不敢明着说，怕挑明了情愫，会引得死神心软，不肯……不肯果决地带他走。

    “布恩叔叔，你带我走吧。”叶朗星决绝地说着，他努力地向上看着死神，祈求他落下一个吻，结束他短暂的一生，但他鼓起的勇气被死神一指头戳破了。

    被温柔地戳破，死神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握紧，手心里的温度有所回升，升高成同一个温度时，死神给了叶朗星别的勇气。

    “我带你走，但我们去的不是彼岸。”

    “我们偷到了一点时间，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

    “去哪里都行，只要有你在，布恩叔叔。”

    “现在先让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医院。”

    死神帮叶朗星拆解掉身上戴的仪器，拆解完毕时，叶朗星向死神伸开手臂，死神俯下身抱起他走出了病房，这一切并没有让人看见，所有人都像是忽视掉床上曾经还有一个人存在。

    直到吕方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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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叶子呢？”吕方震惊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床，随后他就狠狠甩了他身后的叶琛一巴掌，在叶琛还没反应之前，再次冒犯了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叶琛被拉到了吕方的面前，对上吕方充血的眼球，吕方一字一顿的对叶琛说，“你把他带去哪里了？”

    “看一下监控就知道了。”叶琛挣开吕方的束缚，对另一边被眼前景象弄得有些傻眼的医生说，“能调一下监控吗？”

    医生知道眼前人是医院的股东之一，不敢有所怠慢，所以领着人去了看监控的地方。

    再怎么看监控，也查不出叶朗星去了哪里，他此时此刻被死神抱在怀里，在风中行走。他不是没有被死神抱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但是像现在这样被死神公主抱抱在怀里，脸庞贴着死神特意为他升高体温的胸膛，这是头一次。

    死神的气味本来像雪，现在有了温度，那点味道仿佛融化的雪水，慢慢散过来，将叶朗星一点点给包住。

    叶朗星嗅着那个味道，渐渐傻笑起来，他最后的这段时光必然是幸福的。

    “我们去哪里？”死神问叶朗星。

    叶朗星回答死神，“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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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的这个词在叶朗星这里肯定是好词，尽管它被肆虐过，满目的狼藉，叶朗星还是努力在残骸里找到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一个箱子。

    箱子的样子看上去就很有年头，不大，也就比叶朗星的拳头大上那么一些，外面天蓝色的喷漆因为时间的消磨掉了不少，露出底下木头的材质，发黄的颜色，跟上面配的暗暗的黄铜小锁相对应。

    “这是什么？”死神有些好奇叶朗星如此宝贝地将这个小箱子抱在怀里。

    叶朗星对他笑，笑得很阳光，“这是我的愿望箱子。mama收养我之后给我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给了我这个东西，他说，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眼下完成不了，可以记下来，存起来，等我长大了，有能力了，可以一一去做。”

    箱子被叶朗星打开了，里面躺着被团成球的小纸团们，叶朗星拨弄着这些小球球，捻起一个，没有搓开这张陈年的纸，只是望向死神，微微透露出一丝悲伤，“这些是我暂时无法实现的愿望，我失去了全部实现它们的机会，因为我再也长不大了。”

    “布恩叔叔，就在我剩下的时间里，陪着我实现我能做完的愿望吧。”

    死神答应了，他们开始玩起了抽签游戏，一个纸团是一张签。

    第一张，去吃东街巷子里的那家重庆小面，要多一两的面，辣子不能少，油泡子也要多来几个。吃上那么一口，辣得爽快，嘴唇肿出的小红圈被冰饮料的凉气压着，呼哧呼哧喘得快乐。

    第二张，小巷子里的野猫野得出奇，不待见任何愚蠢的人类，最后也不得不被人捏住命运的后脖颈，任人揉捏，摸皮毛，揉rou垫，一番cao作下来，野猫对着空气里好像不存在的人龇牙咧嘴，而空气里的那两个人早已去了下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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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张的小纸条已经被叶朗星扔进垃圾桶，不远处的cao场上，运动风的短裤少年正倒栽葱地倒在足球门边，摔得有些懵逼，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叶朗星笑他的狼狈，边笑边跟死神解释，“他小时候老欺负我，我就想过，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他摔个狗啃泥，在别人面前闹个大笑话。”

    “现在没有别人，只是让他简单摔了一下，算是便宜他了。”

    叶朗星哼哼，少年人的那点朝气就像午后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暑热，热烈着，却也开始慢慢回落，回归到平静，这点平静又在他重新抽过签之后被打破。

    落霞般的红布上了他的脸，他一只手把纸团塞到死神手里，另一只手抓紧了死神空起来的那只手，声音有些小却也坚定，“布恩叔叔，你答应过我会陪着我的，不能反悔。”

    死神怎么会驳回叶朗星的请求呢，他拆开纸团，上面写的是，想要握住布恩叔叔的手，要十指相扣的那种。

    叶朗星的手指在死神的手掌内侧划着试探性的圈子，尝试着往死神的指缝里靠，死神的手为他开放，让他轻易地就把各自的指缝对上，扣好。

    亲密无间的牵手动作，开了后续很多次亲密行为的头。

    从这时候开始，叶朗星的愿望也从起初的童稚，简单，容易完成的小愿望变成后来需要他人参与，配合度越来越高的大愿望。

    牵手，拥抱，喂死神吃他曾经觉得很好吃却来不及喂给死神的美味食物，送给死神他碍于羞耻心不曾送出的爱心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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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等等……

    有一个最亲密也是最致命的愿望是要留到最后的。

    再此之前，还可以实现一个小愿望。

    这片的游乐园已经荒废了，死神为叶朗星开启了摩天轮，重新亮起的灯泡串子仿佛成了这片区域最后的霓彩，灯光绚烂，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升到空中的最高处。

    “布恩叔叔，我们还有多久。”

    生命的倒计时已经快要逼近零点，死神不想跟叶朗星说明他已经看见同僚的身影，像逼近的黑色大云彩，但他忘了，叶朗星看得见，他看得见死神，那么也能看见其他死神。

    叶朗星昂起头，凑近死神，低声说：“布恩叔叔，给我吧。”

    “亲吻我，带走我，我不想接受除你以外的死神的吻。”